LLLuo

愿我永远爱你
@啵啵今天不困

降临(上)


       ^28000+

       ^破镜重圆

       ^等待与重逢,he放心



       原来所有的等待,到最后都会不期而遇。只要你愿意等。 

       就像雪国等待天晴,像我们等待风景。

       ——胡不皈《北海道:等待总会不期而遇》

 

 

00.


      录完最后一首歌的demo,已经是凌晨,月色如银,醉人的夜色如泼墨般浓重。经纪人提着外卖刚送到的夜宵,三斤小龙虾和鲜艳的果汁,光是色觉上就已经治愈了某人疲倦的身心。


      蔡徐坤揉着太阳穴走出录音室,加班加点的熬夜生活实在太伤神,经纪人望见他加重的黑眼圈时忍不住说教了一番,要他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蔡徐坤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想,余哥明明今年刚过三十,怎么和五六十岁的老妈子一样絮叨,但左一想人家也是关心他的身体,都是为了他好,便忽然没了怨念,乖乖的听着对方说教。


      余铭絮絮叨叨的念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赚再多的钱也是白搭。蔡徐坤只觉得这话他说了上百次,耳朵都听出了老茧。


      言简意赅,就是要他别老仗着自己年轻,作死。


     他喝着果汁反驳道,“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这是为艺术献身。”余铭一个白眼回给他,“少给我整这些没用的,明早十点盛典的红毯,你也不想迟到吧。一会儿到家就给我乖乖睡觉。”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甜甜的汁水顺着透明吸管沁入口腔。


      “这是什么?”


      “山竹荔枝苏打茶。”余铭答道,“这家店新出的花样,味道怎么样?”


      真是神奇的搭配,完全不搭边的两种水果混在一起,再配上苏打,竟然意外的有些好喝。


      蔡徐坤本来是挺饿的,但也不知怎么忽得就没了胃口,剩了大半盆小龙虾叫余铭直喊心疼。他却低着头缓慢的嘬着塑料杯里的果茶苏打,神游天边。


      他喃喃着念道,“哥,得了这个奖,算不算快要到顶峰了?”


      “还早着呢。”余铭把蔡徐坤吃剩的小龙虾打包装袋,从兜里掏出一盒薄荷糖丢给他,“怎么,着急了?”


      “不着急。”果茶苏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下去了大半杯,蔡徐坤意犹未尽的回应道,“就是有点小激动。”


      他眼角荡漾着急切的愉悦,堪比月色撩人心弦。

 


      坐上保姆车后,蔡徐坤戴着耳机目不转睛手机屏幕,那副认真的模样即刻引来身边小助理的发问,“坤哥,你在看什么呢?”


      小助理是余铭不久前挑来他身边的人,专职照顾他的通告出行,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与好奇。


      “白戈导演的新片,听说是长靖唱的主题曲。”他歪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片名叫《浮光掠影》。”


      “是尤长靖么?”小助理的两眼瞬间亮了起来,“他唱歌真的太好听了,天籁之音啊,我超极喜欢他的。而且这部片子我昨天刚从手机三刷,朱正廷的演技真是绝了……”


      小助理喋喋不休,蔡徐坤也不嫌烦,饶有兴趣的倚着椅背倾听,他的眼中是外人读不懂的星光熠熠,似乎汇聚了宇宙之极,眼角是耀眼的北极星。


      他记得很多年前的那场初雪,是他心头的白月光,那时的他们还都太年轻,误认为一辈子不过一场雪漫天边。可他忘不了,鹅毛大雪与寒风瑟瑟中,赏景的人却不遮挡,任由白雪落满他的发间。


      从头至尾静谧无音,焦点定格的一瞬,简直像极了余光中诗里那般的场景——月色与雪色之间,那人是第三种绝色。


      他想,那应该是神明缀满泪花与羽毛的白无垢上唯一的五彩斑斓。


      也不知怎的,蔡徐坤听得正起劲,对方却忽然没了声音,他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姑娘家疑惑而惊奇的目光。


      “怎么了?”他问。


      “坤哥……”小助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怎会猜不到对方的疑惑,饶是已经分别了很久,却仍旧有人记得最初的他们,知情的人看破不说破,无知的人小心翼翼的猜测。


      “没事,你问吧。”他关了手机,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

 

      小助理立刻挺直了腰板,似乎是想给自己多一些鼓励,可当她扬起头对上蔡徐坤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眸时,到底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坤哥。”她嗫嚅着,“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十点我在公寓门口等您。”


      蔡徐坤拉长尾音嗯了一声,“就这件事么。”


      小姑娘点了点头,“嗯。”


      他再度靠在了椅背上,车内暖气足,致使大脑昏昏沉沉。步入深秋,天气愈加发凉,他不止一次梦到那人微凉的手背,带走内心的千万浮躁,终是一片祥和。


      他只记得很久以前他们有过一个约定,年末的雪里,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三十一号的终点,那人戴着黑白格的围巾,笑得很好看,零点的花火在他身后升天炸裂,燃起了熊熊不灭的灼灼生辉。


 


      “。”


      花火中,他在喊他。


 


      “我会等你。”


      黑暗中,他这样说道。


 

 

01.


      新专辑的最后一首歌准备录制时,蔡徐坤专门选了个吉利数的日子,甚至还找人算了一卦。为此遭到了余铭无情的嘲笑,说他多大一个人,还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最后一首歌算不上整张专辑的重头戏,但份量绝对不轻,蔡徐坤邀约了尤长靖作为此张专辑的神秘嘉宾,和他一起演唱最后一首歌曲。


      说到合唱歌曲的根本原因,是当时这首曲子的demo刚出,就被大导演白戈瞧上了眼,一门心思要拿来做新片的主题曲。蔡徐坤并非不允,只是总觉得他一人的声音太过单调,怎么也唱不出想要的感觉,琢磨着还是回绝了导演的请求,可后来听从制片人的意见,找来了音域广阔的前队友尤长靖试着合唱。


      不想这一唱,不偏不倚的实现了所有人的期待。

 


      尤长靖今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刚落地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录音。蔡徐坤也刚结束在天津的活动,比对方早到了一刻钟。


      来者拎着两兜子天津十八街麻花和还有点温热的耳朵眼炸糕,冲凹进沙发里看词的蔡徐坤笑着说,“先吃点?”


      尤长靖今天格外精神饱满,完全不像是坐了一晚上飞机的人。蔡徐坤吃着他不辞辛苦带来的耳朵眼炸糕,问道,“我记得你当年不是很喜欢甜食?”


      “谁啊?”尤长靖又从塑料兜里掏出两个茶叶蛋,“那你一定是记错了,我最喜欢吃草莓味的小蛋糕了。”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听余哥说你坐了一夜的航班。”蔡徐坤打心底担心对方的身体会吃不消。


      尤长靖兴致勃勃的剥开手里的茶叶蛋,拒绝道,“没关系,我们一会儿直接开始就行。”片刻,他歪着头问道,“你要不要吃鸡蛋?”


      蔡徐坤摇了摇头,他其实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有时工作到凌晨,上午若是没有活动,一觉就能睡到下午,哪里还会吃早点。他的作息向来不规律,本人也不自律,为此伤透了余铭的脑筋。


      “有句老话说的好——早上要吃好。”尤长靖一边说着,顺手就把刚剥好的鸡蛋塞在了蔡徐坤的嘴里。


      蔡徐坤两眼珠子瞪得贼圆,嘴里还被塞了颗鸡蛋,整个人呈现的状态叫尤长靖笑得直不起来腰。小甜心点了点桌上的歌词,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没那么紧张了?”


      蔡徐坤也才明白原来对方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安,吃鸡蛋什么的都是噱头,这位温和的前队友打心眼里想叫他放轻松,便鬼灵精的想出这些小计谋。


      “好多了。”他囫囵吞枣的把鸡蛋咽下肚。


      尤长靖这下乐得更开心了,正巧经纪人敲门给他送歌词,便把他喊过来说话,“哥,你瞧,坤坤是不是又瘦了?”


      尤长靖的经纪人看上去是个十分重视仪态的年轻人,金丝边的眼镜框,整洁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是啊,比前段时间看上去小了一圈。”可他的声音却十分柔和,伴着尤长靖咯咯咯的笑声,竟意外得有些融洽。


      “是近段时间工作压力过大么,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健康。”


      蔡徐坤下意识透过身边的玻璃去查看自己的脸色,太过模糊什么也看不出。尤长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枚小镜子递给他。

 

     “你自己照照吧,现在脸上没有妆,看得一清二楚。”


      蔡徐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眼下是过分的发青,眼角弥漫着红血丝,虽然不明显,但一瞧就知道是没睡好。怪不得今早在车上时余铭一直在问他昨晚几点睡的,睡得怎么样,到底是看出了几分端倪,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他的失眠症最近常犯,眼睛一睁就是一个整晚上,没有丝毫困意,吃安眠药都不管用。这事他没敢告诉余铭,绞尽脑汁的瞒着,想着等新专辑的事情忙完或许会好转,却不料今日被尤长靖和他的经纪人戳破了真相。


      “多长时间了?”


      “大概……半个月。”


      尤长靖愣了愣,片刻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可真是好样的。”


      蔡徐坤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透着的无可奈何,他默不作声,想着转换个怎样的话题能把这一趴完美的错过去。


      “我们……练练?”


      他拿着歌词单在手里晃了晃,眼瞅着尤长靖冲他直勾勾的翻了个白眼。


      蔡徐坤从来不否认,当年在大厂时,人人都觉得他和王子异关系最好,但朋友们从来没想过,真真正正走进了他内心深处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除了朱正廷,似乎能完完全全看透他的人,只有这位一直在伪装自己是02年的马来西亚小甜心。


      无论于他还是朱正廷。


      “你知道白导的新作是什么吗?”尤长靖用黑笔在歌词单了圈出自己的部分,又用红笔圈出两人合唱的部分,“就是想用你这首歌做主题曲的那部新作。”


      蔡徐坤眨了眨眼睛,他最近一段时间都闷在录音室里写歌作曲,除了今早有场代言活动,几乎没怎么关注外界的动态。


      “我记得……是哪部作品的后续?”


      他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似乎记得余铭在他耳边念叨过几句。


      尤长靖嗯了一声,“是《浮光掠影》的下部,片名叫《降临》。”


      “我记得《浮光掠影》的主题曲是你唱的。”蔡徐坤说道。


      “是啊。”尤长靖不断的在歌单上圈圈画画,“你知道么,其实不久前我接了部戏。”


      “嗯?”蔡徐坤觉得对方的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还是顺着问道,“什么戏?”


      “《降临》。”


      哦,原来如此。


      “如果有机会,希望你可以来探探班。”尤长靖几乎要把整张歌词单画满了圆圈与条条框框,“就当是,巩固一下我们建立在大厂和限定团的友情。”


      提出要求的人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加了一句,“或许,你可以和彦俊一起来。”

 


      一如既往,尤长靖总是尽心尽力的充当着中间人的身份,无论是争执还是不合,他似乎为他们操尽心思。蔡徐坤印象里与朱正廷的争吵并不多,似乎是彼此都太顾及而体谅对方,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很和谐。


      限定团解散后他偶然想起众人在北京别墅里的生活,总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集体宿舍的生活是一场不一样的美好,任他回忆哪一段都心怀荡漾。


      他偶然想起朱正廷,想起那人总是在夜幕低垂的月色里,悄悄的缩在被窝里吻他侧脸的那枚朱砂。


      他最喜欢把这人搂在怀里,朱正廷很瘦,单单一只手就能把他整个环住。蔡徐坤总爱用下巴摩挲对方头顶的发旋,柔软的发丝阵阵清香,钻进他的鼻腔,把一切的美好与希望都滞留在他的胸膛。


      于是念旧的人就把所有的岁月静好都留在了夜晚的月色中,偷偷摸摸的掩埋在往事随风的蒲公英里,假装他们不曾失散,却也不敢微微轻触。


      他记起家里放着一盆白色的忍冬,是当年他和朱正廷一起养在别墅里的。这花其实并不太难养,插条就能活,主要是形状奇特,长得也快。


      他问朱正廷,“不是说养玫瑰么,你这养得是什么?”其实他之前是不认识这花的。


      朱正廷说,“这花叫忍冬,你听着名字就很有寓意,你还记得林彦俊有首单曲叫作《等待整个冬天》么,我特别喜欢。”


      蔡徐坤可奇怪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朱正廷回道,“是没什么联系,只是我喜欢冬天,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冬雪和便利店里只在冬季供应的鲷鱼烧,喜欢冬日的阳光和雪后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喜欢口腔呼出的温气凝结成雾,喜欢裹紧外套与围巾与紧紧靠在你的怀里/

 


      蔡徐坤坐在沙发上和朱正廷贴在一起,“我知道,一年四季,你最喜欢冬天。”


      朱正廷的头靠在他的肩上,闷闷的发声,“你才不知道。”


      蔡徐坤没听清他说什么,侧着脸问埋在他颈窝里的人,“你说什么?”


      朱正廷哼唧了一声,嘟嘟囔囔。


 

      “傻瓜。”

 


02.


       忍冬花初开是白色,后期会慢慢变黄,所以又被称作金银花。这种花十分耐阴耐寒,适应能力与生命力极强,蔓着地即能生根。


       生生不息。


 

       蔡徐坤记得在别墅时,朱正廷有过养玫瑰的打算,可这种花娇贵得很,浇水施肥都要格外注意,一点不上心就容易养不活。那时他们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恨不得一个人撕成两半用,哪里有功夫闲出来照顾这些娇滴滴的宝贝。


       后来玫瑰花没养成,倒是林彦俊听说了这事,也不知从哪弄来了几盆忍冬搬到别墅里。朱正廷喜欢得打紧,连家里的五百万和福利都失了宠。


       忍冬不比玫瑰,确实好养活,但又比仙人掌类的植物娇气点,浇水与晒太阳还是要注意。


       蔡徐坤有自己的小心思,曾拉着尤长靖悄悄的说,都怪林彦俊,害他在朱正廷心里连盆花都比不上。


       可惜这悄悄话说得声音也着实大了些,被路过的Justin听了个正着,赶忙拉着范丞丞缩在墙角,紧张兮兮的模样叫对方好奇极了。


       温州小机灵趁着四周没人,凑到山东大白鹅的耳边一阵念叨,美名其曰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范丞丞问,“瞧你这副模样,是天要塌下来了?”


       Justin语重心长的拍着对方的肩膀,“限定恋爱一线牵,彼此珍惜这段缘。”


 

       范丞丞拿着狗咬棒逗五百万时把这事告诉了小鬼,小鬼回房间后把这事告诉了陈立农,陈立农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又把这事告诉了王子异和林彦俊。


       一来二去,除了朱正廷,全团都知道了蔡徐坤这个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吃晚饭时朱正廷和尤长靖坐在一起,总觉得身边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那股了然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叹息,令朱正廷搞不清楚队员们今天都怎么了。


       “我纵观天象掐指一算,近日必将有大事发生。”小鬼端着饭碗路过朱正廷身边时,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朱正廷碰了碰尤长靖的胳膊,很是奇怪的问道,“小尤,大家今天发生了什么?”


       尤长靖一门心思都热气腾腾的炒面上,别墅的阿姨好不容易做了顿他最喜欢的吃食,便只挪出三分脑子回了朱正廷一句,“你自己去问蔡徐坤,是他说你满脑子只有林彦俊拿来的几盆花,害得他在你心里都没了位置。”


       这下可好,别墅里所有人都知道蔡徐坤的心思了。


       听尤长靖吧啦吧啦几句,搞明白事情前因后果的朱正廷瞬间红了耳根,低着头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后知后觉的马来西亚小甜心盛了一大碗炒面,心满意足的捧着不锈钢碗,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把蔡徐坤的小秘密一字不差的说漏了嘴。


       眼瞅着当事人捧着两杯奶茶兴致勃勃的坐在了朱正廷旁边,那一声声“正正”喊得格外亲热。尤长靖缩了缩脖子,椅子往王子异那边蹭了蹭,决定装傻充愣。

 


       蔡徐坤在大厂时就喜欢粘朱正廷,练习、吃饭、课余时间,但碍于人多眼杂,他总会适当的收敛几分。百分九成团后,于人前他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心底的贪欲,假装大度内心暴躁。


       他其实并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可也不知什么时候练就了这般优秀的演技。就像网传两人关系最僵硬,朱正廷被全网黑的那段时期,他总能压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在镜头面前收敛关乎朱正廷的所有目光,表现得满不在乎。


       他只记得练习mask的舞蹈动作时,中途打着去厕所的旗号跑路,溜到戒烟组的练习室门外偷听,屋内的学员们都在反复着耐人寻味的节奏。他等啊等,想着等一会儿朱正廷的part开始时,就悄悄的往那扇只露了一点缝隙的门更近一点。


       他大概连着去了三天,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躲在门外,不出一点声响就在屋外蹲着,只要附近有一点动静他就溜,那速度比兔子蹦得还快。


       安静的走廊里,他能听见灵超和陈立农在开心的聊着今天中午好吃的饭菜,陆定昊在一旁时不时接一句话茬。他也能听见木子洋与杨非同在商量组内位置的排列,尤长靖装作气汹汹的架势喊嬉闹的组员过去排练。


       他等啊等,却等不到温和而柔软的那个声音响起,他急切又担忧,无奈自己的胆子太小,不敢探头去询问练习室内的情况。他就开始琢磨,莫非朱正廷不在屋里,他又开始猜,朱正廷不在屋里会去哪。


       直到一声略带疑惑的呼喊从他身后响起,囊括了他熟知的温和与轻柔,伴着那人好看的眼眸,宛如春雨洒落八百里,日月轮回与交替。


       “坤儿?”


       朱正廷喊他的名字时,尾音总会不自觉的带上儿化音,那猫叫一般软糯的“坤儿”老是触得蔡徐坤心头瘙痒。


       他下意识的去抓自己的大腿外侧的衣裤,紧张兮兮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上课说话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朱正廷被他这般拘束的样子整得忍俊不禁,心大的把这些天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怎么不去练习?”


       “嗯……我……”蔡徐坤手足无措的满脑子找理由,宣告失败后只得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朱正廷了然于心,哪里猜不到心上人的一举一动。旁人都说蔡徐坤在台下腼腆害羞,甚至说他生人勿近,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因为你看不透他的内心。

 



       蔡徐坤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若说这个问题,朱正廷似乎是大厂里最具发言权的人。


       有野性,也有耐心。


       谦卑而自强,压而不弯。


 

       “我没事的。”朱正廷抬起手去揉对方毛绒绒的脑袋,只听见这人嘟嘟囔囔着抱怨,“那你都不来找我了。”


       话罢,蔡徐坤又絮絮叨叨的加了两句,“我知道我们在银幕上应该保持距离,可是没有镜头的时候就没关系了吧。”


       “正廷——”他瘪着嘴,去拽对方节骨分明的手,“我想你了。”


       小狮子向来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少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赶紧巴巴的冲小兔子倾倒着这段时间的苦水,那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真叫人想去用尽全力拥抱他。


       朱正廷哑然失笑。


       于是心软的他趁着四周人,练习室里循环播放着戒烟的伴奏,毫无征兆的在蔡徐坤的嘴角偷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被袭击的狮子先是一愣,回过神才发现倚在门框上的兔子在洋洋得意的偷笑。


       他说,“坤儿,下了练习一起去全时吧。”


       他似乎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如日暖风和,温人心扉,如沐浴花香,沁人心脾。

 


       “我想吃橡皮糖很久了。”


 

 

       一场美梦,他醒来时天已大亮。


       和林彦俊约好去尤长靖剧组探班的时间是周三下午,蔡徐坤从酒店里出来时对方的保姆车已经到了挺久。


       前几天和林彦俊联系时,蔡徐坤得知对方今早在津正好有个发布会,两人合计了一番后,把探班的时间定在了发布会结束的下午,显得没那么刻意。


       林彦俊来时还带着上午发布会时的妆,衣服也没换,酒红色的小西装衬得他十分挺拔。蔡徐坤大约有半年没见他了,今日相遇,倒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慨。


       林彦俊从经纪人手里接过一件深蓝色大衣递给蔡徐坤,友善的提醒道,“剧组的一部分采景选在了海河边上,今天他们正好拍这部分,你穿得有点少,会冷。”


       蔡徐坤道了声谢谢,没有拒绝,大衣穿上后林彦俊又递来一杯热咖啡。


       “刚才等你的时候买的,我记得你喜欢焦糖玛奇朵。”他解释完,又问道,“你吃午饭了么?”


       蔡徐坤接咖啡的手一顿,纸杯险些滑落,还好林彦俊没有立刻撒手。


       “你怎么……”


       “是尤长靖和我说——”林彦俊忽然掐住嗓子开始学尤长靖说话时的语调,“彦俊,一会儿你见了坤坤先问问他吃没吃午饭,你先带他去吃饭——嗯,还是算了,等我下了戏大家一起去吧——哎呀你可不知道这个小孩,总是不按时吃饭啊——还有海河这边今天风大,你多备件衣服给他——”


       蔡徐坤尴尬的咳出了声。


       “然后我问,尤长靖,你是他妈么?”林彦俊挑了挑眉,“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不是,但朱正廷是。”


       蔡徐坤终于抬起了头。


       “他知道我要去探班?”


       林彦俊伸手敲了敲他的天灵盖,“想啥呢小朋友,尤长靖没和任何人提过,自然没人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剧组。”


       他靠回椅背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我们只是碰巧去了海河,碰巧遇到了他们,碰巧探了个班。”


       蔡徐坤认真的点头,“碰巧,都是碰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那长靖是什么意思?”


       “他猜的。”林彦俊说。


       蔡徐坤缓缓喝了一口焦糖玛奇朵,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俩兄弟合起伙在耍他。


       “你这孩子,你当我们闲的无聊,耍你干啥。”林彦俊无可奈何啧啧两声。


       “怎么可能猜的出来。”蔡徐坤嘟囔道。


       “你猜不出来,但我们可以。”林彦俊叹了声气,轻轻的说。


 

       “因为眼睛是会出卖人的。”



 

03.


        两年前,白戈因为一部自编自导的电影《浮光掠影》,名声火遍大江南北。那段时间里,《浮光掠影》除了票房大卖,登上各大搜索引擎榜首,还多次提名国内各类含金量极高的奖项,甚至闯出了国际,登陆海外市场,一举杀入戛纳电影节。


        只是这部电影的题材比较敏感,上市标签虽打着青春校园的招牌,其实主要内容讲得是校园暴力。白戈设置的剧情发展很隐晦,却深入人心,三言两语就能激发矛盾冲突,只叫观影者揪心又酣畅淋漓。


        也是因为这部电影,非科班出身的朱正廷的演技得到了大众认可,人人都赞叹白戈挑人眼光毒辣,从长相到气质,朱正廷与男主的形象不差分毫的重合在一起。电影粉们呐喊着正廷之后再无陈浮,似乎也是对此的一种赞扬。


        陈浮,意味沉浮,是《浮光掠影》中男主角的名字,在这场骇人的惨剧中,他并非施暴者,也并非受害者,而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旁观,整部电影似乎是以他为第一人称视角在讲述,却不枯燥,起承转合细腻入微。


        《浮光掠影》的结尾处,陈浮一个人坐在高楼天台的边缘上,楼下聚集的各色各样的人,有的在呼喊劝导,有的只是旁观凑热闹,更有甚者在谩骂调侃。


        没有人愿意问他一句为什么。


        最后一帧画面,他的眼眸里浮现出因为不堪校园暴力而跳楼自杀的好友顾影的影子,他才明白作为旁观者的他,在选择默不作声时,就已经亲手把自己的好友推入了火坑。


        沉默,才是最可怕的刽子手。


        陈浮在心里默念着——我假装自己是个旁观者,以为置身事外是最好的选择,殊不知,早在那一刻蜕化变质。


        罪无可赦。


       他的眼神逐渐混沌,了了无终。


        自此,影片结束。


        这并不是电影最后的结局,当年白戈放出会重启《浮光掠影》的消息后,娱乐圈一时大燥,潜心钻研的导演闭关整整两年,呕心沥血,终于写出了这部电影的结局。


        片名,《降临》。

 


        蔡徐坤和林彦俊到地时,尤长靖刚好拍完第一场戏,他弯着腰在白戈旁边看刚才拍摄的镜头,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导演本尊的赞赏。


        作为友情出演,尤长靖的戏份并不多,但贯穿了整个剧情。他饰演的角色是负责调查五年前顾影自杀真相的实习小警察,用导演的话说,他的作用就是在电影里帮助观影者整理思路,解释白戈投放在《浮光掠影》中没有答案的谜团。


        “白导,您瞧谁来了。”


        白戈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刚才拍摄的镜头,深思熟虑后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他扬起手示意各部门转换下一场地时,终于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蔡徐坤。


        “是徐坤啊。”


        蔡徐坤和林彦俊肩并肩的走到白戈面前,十分有礼貌的问好。


        “来探班?”白戈也是忙里偷闲,趁着场地转换的空隙与两个小伙儿聊聊天。


        “嗯。”蔡徐坤点头,“前段时间听说长靖接了部戏,没想到就是《降临》。我就说他录主题曲的时候感情格外饱满,原来是深得白导真传。”


        白戈爽朗的笑出声,“哪里用我来教,都是正廷手把手提的建议,你瞧我命多好,选了靠谱的男主角把说戏都省了。”


        蔡徐坤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换了衣服的尤长靖一个箭步就插在了蔡徐坤和白戈的中间,拽着小孩的胳膊气势汹汹,“好啊小蔡,是不是趁我不在就和白导说我坏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点交代都说了我什么。”


        林彦俊十分合时宜的接着说,“他和白导夸你唱歌感情饱满。”


        尤长靖一脸的不相信,拽着导演的胳膊问是不是真的,还叫导演别骗他,他和蔡徐坤认识好多年了,可清楚这人会说什么样的话。这番聒噪的絮絮叨叨,惹得白戈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徐坤,听说你的新专辑要发了。”白戈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了火后问蔡徐坤要不要,“什么时候?”


        “快了。具体时间还没定。”他轻轻的摆手,示意白戈自己并不需要,“白导,烟还是少抽,对身体不好。”


        “上瘾了,习惯了,人也老了,戒不掉的。”


        他们还没说几句,话题就被尤长靖打断,三言两语的转到了别的上面。四周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配合,转换场地向来是剧组的大工程,快慢全在人员齐心协力。


        一阵冷风掠过,蔡徐坤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心底感慨着海河边上确实凉,多亏林彦俊想着给他带了件衣服。


        尤长靖和林彦俊还在和白戈闲聊,东扯扯西唠唠。人群里忽然跑出来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小姑娘,她戴着导演助理专属颜色的工作牌,怀里抱着文件夹。


        “白导,正廷哥到了。”


        白戈轻轻的点点头,拍着尤长靖的肩膀说,“我们走吧。”

 


        蔡徐坤也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和朱正廷见面了,他算不清,只感觉久到脑子里存留的记忆只剩那人在大厂时穿着粉红色卫衣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乖巧模样。


        他用自己软软的嗓音喊他徐坤,如太阳般炙热的人从不吝啬自己的热情与真诚,把蔡徐坤为孤军奋战所建立的那栋城墙,融化得粉碎。


        朱正廷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身边只跟了一个小助理。他穿着棕色的小格风衣与高领黑毛衫,黑色的紧身裤与小皮鞋,把他本就修长的身材展现得愈发挺拔。


        “白导。”


        他的声音依旧如记忆里那般,轻飘飘的,温柔得不像话。


        白戈与他手掌相握,掌心的炙热是阔别两年后的再次合作,“欢迎回家。”


        谁也听不懂他们隐藏在言语深处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蔡徐坤在偷偷的看他,不敢声张,小心翼翼的躲在林彦俊的后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念念不忘。朱正廷看见了站在白戈身边的尤长靖,热切的与对方打招呼,一直跟在旁边的小助理忽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那满眼的紧张使人无法忽视。


        “正廷哥,小心点。”她伸到半截的手被朱正廷无声的推了回去,转而抓住了尤长靖的臂膀。


        “没关系。”朱正廷扶着尤长靖的胳膊,对小助理说,“小尤在这,不用担心。”


        “正廷。”尤长靖问,“今天怎么来晚了?”


        “公司接了个广告代言,拍了几张我不满意,耽误了点时间。”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开玩笑,“你也知道,我最近通告都排上天了,估摸是合约快到期了,公司想赶紧从我身上捞点钱。”


        “你和乐华的合约要到期了?之前没听你提过啊。”


        “只是快了而已。”


        他的视线忽然移了过来,蔡徐坤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却被林彦俊拽住了手腕。不过这人的力气也着实大了点,攥得他呲牙小声的念了一句疼。


        “怂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林彦俊在他耳边嘟囔了一句。

 


        “彦俊,来探班么。”


        朱正廷温和的声色再度响起时,蔡徐坤总算鼓起勇气抬起头,他只是太想他了,却一不小心撞进那人深邃的目光里。


        他的心上人在笑,如沐春风般的岁月悠悠,每次都叫他心念一动。


        “还有坤坤。”


        粉丝们都说,朱正廷宛若下凡的仙子,眼睛里包含着星辰大海,这件事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星辰是瞬息万变,大海是广阔无垠,他的眼睛是埋藏着阿佛洛狄忒宝藏的钥匙。


        他以前最爱吻这双眼睛,沉睡在月色里,所有的秘密都无需隐藏。


        岁月能沉淀漫长,他便把绽放在心头的花火织成一场美梦,奢望白头偕老。


 


        待今日的戏份全部拍完,已经是晚上八点。


        尤长靖说今天下戏算早了,前段日子才叫惨,不过十点白导都不放人。朱正廷笑着伸手去捏他的脸,摇着脑袋笑他有本事在白戈面前也这么嚣张。


        尤长靖赶紧缩着脖子说不敢不敢,又拽着朱正廷的衣袖问,“你今晚有空么?”


        “有啊。”朱正廷说,“怎么了?”


        尤长靖招呼着不远处的蔡徐坤和林彦俊,“没怎么,就是好久没见了,想和你谈谈心。”


        “是你想和我谈心?”他的眼眸里缀满了道不明的深意。


        “随你怎么想。”尤长靖抓了抓已经变得乱糟糟的头发。


        朱正廷打趣道,“不醉不归?”


        谁料对方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醉不归。”

 


        事实证明,尤长靖确实没开玩笑。


        蔡徐坤眼瞧这群人越喝越嗨,本想劝几句,却被脑子早已不清醒的尤长靖一把甩开了胳膊,马来西亚甜心一反往常温和的状态,气势汹汹的指着他的鼻子哼唧道,“不要打扰我和正廷谈心!”


        此番举动,颇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气势。


        下一秒,他似乎被抽走了发条,眼睛一闭,直接倒在了还算清醒的林彦俊的怀里。


        林彦俊抬手戳了戳怀里人的脸,却被无情的打到一边。


 

        朱正廷其实早就醉倒了,他的酒量向来不好,只是尤长靖非要抓着他谈心,他就撑着眼皮陪他。现在絮叨的人安静了,他也泄力般醉倒在桌子上。

 

       他太久没这么松散过了,一年还是两年,反正他已经数不清了。醉酒的人最容易触景伤情,满腹的辛酸苦辣将他的胃都要灼烧。乐华的弟弟们总是说他太拼命,一点都不知道怜惜自己。范丞丞也总是劝他别那么操心,哪里有人能把四面八分都顾全,那样真的太累了。


        Justin也说,“正廷,我还是喜欢在百分九时的你,无忧无虑的,每天只管忙里偷乐。”


        可他没办法,松懈下来就会被远远甩在后面,他怕极了。他怕极了身边的人会离开他,也怕极了自己达不到预期,完不成那个约定。


        似乎,他的一生都在心惊胆颤中度过。

 


        他感觉有人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日思夜想的喘气,他隐隐约约的梦到了那一年初雪,有个人信誓旦旦的说会陪他一生到老。


        “正正,你还好么?”


        他没回应,只听那人叹了声,又道。


        “回家好么。”


        好个屁。他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家在哪啊。

 


        蔡徐坤只感觉两年不见,朱正廷还是那么瘦,单凭一只手就能把他全部环住,搂在怀里香香软软的,真像只在花丛里打了个滚的兔子一样。可对方的眼神迷离而朦胧,微微张合的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寥寥无几。


        他两颊的红晕与身体散发的热度让蔡徐坤回过神来,清醒的人才记起,时隔多年,朱正廷又一次醉在了他的怀里。


        “正正。”他踌躇了片刻,想去抚摸这人头发的手也停在了半路,“正廷,你怎么了?”


        他听见了怀里的人在哭。


        断断续续的抽噎,似乎是被全世界抛弃了般的伤感与决绝。


 


        “怎么办啊蔡徐坤。”


        他醉在了他的怀里。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04.


        朱正廷记得上一次喝成这般酩酊大醉,还是在百分九没解散那时,似乎是在首尔录制团专MV的某一天晚上,大伙来了兴趣,在地图上随便搜了家饭店,吵吵闹闹的说不醉不归。


        朱正廷是喝不得酒的,他喝酒上脸,酒量也浅,一般能拒绝就绝不沾一点。他太怕酒后失态,心里的秘密太多,就没有办法活得自由自在。


        可小年轻们太闹腾了,一到饭店就指着菜单最后一页的烧酒商量着先来一打。朱正廷拍着桌子喊Justin你还未成年,转过头刚想制止范丞丞,却见他拉着陈立农一脸得意洋洋。


        “正廷,我们可成年了。”


        那副挑衅的嘴脸在朱正廷看来简直要上天。


 

        他无奈的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蔡徐坤,小队长正拿着菜单研究这家店的菜式。他轻轻的喊了一声坤,对方抬起头递来的眼神里充斥着疑惑与柔情。


        范丞丞抢先一步说,“坤,喝点烧酒没关系吧。”


        原本期望着蔡徐坤能把这群小孩的想法遏制在摇篮里,可不想这人今天一反往常的严肃与拘谨,在零零line期盼的目光中妥协的点了点头。伴随着孩子们热烈的欢呼声,蔡徐坤挪到朱正廷身边问他要不要喝大酱汤。


        “你怎么叫他们喝酒啊。”


        他太清楚这群小孩疯起来有多恐怖,尤其是Justin和范丞丞,在乐华时就不好管,皮起来能上天,给点阳光就灿烂得不行。蔡徐坤在日常训练时总绷着脸,说话练舞都很严厉,孩子们信任他,也依赖他,所以都比较收敛。


        “大家都太累了,有时候也需要放松一下。”小队长在桌子下牵他的手,轻轻的揉着手掌的虎口,“炸蔬菜你吃不吃,要不要再点盘泡菜饼?”


        他迎接着对方期待的目光,劝阻的话在口边转了个弯,硬生生的被塞回了嗓子里。

       

      “还是……土豆饼吧。”


        蔡徐坤笑着与他十指相扣,熟练的用韩语指着菜单开始点菜。

 


        “老大,我想吃五花肉。”


        “坤坤,坤坤,炸酱面有没有啊。”


        “坤啊,我从网上搜到这家店的炒年糕很好吃……”


        在队友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年轻的小队长十分有耐心的一一点头应答。朱正廷安静的观望,只感觉被握住的那只手,掌心灼热而蒸腾。


        他的印象里,自己和蔡徐坤在北京时偷溜上街看电影,这人也是这样牵着他。他们从来只看午夜场,那时人少,单单两张电影票就可以豪气的包场。


        朱正廷其实并没有那么爱看鬼片,他们看的电影素来是蔡徐坤选,选完后这人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歪头问他行不行,他每次都匆匆瞟一眼,或是直接应一句可以。


        他也不是每次和蔡徐坤看电影的时候都会睡着,只是电影院的暖气太足,他又不爱吃爆米花,太平淡的剧情总像催眠曲,没一会儿就枕着身边人的肩跌入梦乡。


        蔡徐坤也不是每次都会戳醒他聊剧情,这人向来宠他,肩膀麻了也不说,任由他睡到自然醒,于他愧疚的眼神中笑着说没关系。


        他说,“下次要喊醒我,别这样委屈自己。”


        蔡徐坤捏了捏他的脸。


        “舍不得。”


 


        “正廷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神游的他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措手不及,只是桌下那只紧握着他的手不松,他的慌张仅存了一瞬,便消失殆尽。


        尤长靖正拿着一瓶初饮初乐的蓝莓味烧酒,朝他的方向晃了晃,“你要不要?”


        韩国烧酒初尝是甜,后劲十足,他只喝了两杯脸便红成了苹果,乏力的靠在蔡徐坤的肩上,眯着眼睛碎碎念,不知在胡言乱语点什么。


        Justin曾在节目里吐槽朱正廷醉酒后爱四处乱窜,仅仅只吃了几块酒心巧克力,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最主要是他力气还大,撒起酒疯三四个小伙都控制不住。


        可今日的朱正廷太过乖巧,完全不是他喝完酒该有的状态。Justin趁着自己还清醒,撑着眼皮去看他哥,只瞧见一个喝得脸红耳热的小仙子,乖巧的伏在蔡徐坤的肩上。


       小队长玩着肩上人修长的手指,黑曜石般的眼中闪着柔柔的光,漾着弧度的嘴角,仿佛能看到一个鲜活灵动的灵魂。


        Justin放心的合上眼,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小鬼的身上。

 


        眼瞅队友们都醉不成型,蔡徐坤掏出卡结了帐,顺手给经纪人去了个电话,叫她开辆面包车来接这群小祖宗。


        电话对面的姐姐气急败坏的跳脚,愤慨着你们这群孩子不让人省心,真不该放任他们自己出去玩,突然集体失踪也就算,一个个喝得烂醉如泥被狗仔怕到了可怎么办。


        他宽慰着姐姐这不没出什么事嘛。对面只丢给他一声没好气的哼和一句在店里等我们,便扣了电话。


        朱正廷在旁边用力扒着他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还不等蔡徐坤收起手机,这人忽然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奶声奶气的嘟囔着,“坤坤背我。”


        “我们去看雪。”


        话罢,他便直直的跳上小队长的后背。蔡徐坤倒吸一口气,忙着伸手接住他。后背上忽然靠近的热源,毛绒绒的脑袋蹭过他的耳廓,夹杂着几缕清香。


        “还要看烟花。”


        他的呼气里含着过高的酒精浓度,晕在小队长泛红的耳根与脸颊,沉默的人有些头晕目眩,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醉在了话语间的若即若离。


        “正正?”


        蔡徐坤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背上人的名字,得到的只有一句不情不愿的嗯声。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这人背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他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坤坤。”


        不是朱正廷的呼喊,他抬眼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时,才发现尤长靖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注视了他们好久,对方的脸是正常的肤色,看模样十分清醒。他指了指沙发空出来的位置,刚好容得下两个人。


        蔡徐坤将朱正廷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兔子立刻蜷缩成一个球,口中呢喃着听不清的梦话。


        他靠着尤长靖坐下,又让朱正廷枕着自己的腿睡,折腾了半天,也总算能休息一小会儿。对面的零零line靠在一起睡得正香,王子异和林彦俊相对还说还算清醒,但也倚着背垫昏昏欲睡。


        倒是尤长靖,清醒得有些过分。


        “我要是再醉了,你一个人怎么把他们弄回去。”尤长靖还是直直的注视着前方,目不转睛,“你也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他说,“长靖,咱们聊会儿天吧。”


        “好啊。”


 

        他的手捋过膝上人柔软的棕发,朱正廷前段时间为了录节目便利,把头发剪短了一大截,现在已经长长了许多。


 

        “我最近老是做梦,梦见出道夜那天晚上,我和正正做的约定——如果我们都出道了,就在一起。”


        “但是现在想想,好像太草率了。”

 


        “不是说我们太冲动。”


        “只是,我们都还太年轻。”

 

        芸芸众生与大千世界,皆映衬在他的眼眸。


 

        尤长靖不置可否,缓缓将视线从前方转移到蔡徐坤的身上,小队长的注意力全在膝上人安睡的侧颜,浅笑的嘴角微扬,仿佛四月的生机勃勃。


        似乎岁月总是眷念这般从容自若的人间。


 

        于是他忽然明白了。



 

05.


        他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


        彼时天还灰暗,睡眼惺忪的人摇摇晃晃的从床上坐起来,神志还不清醒。尤长靖在电话里气喘吁吁的问他在哪,他说刚睡醒,还在床上躺着。对面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捏着嗓子对身边的人小声说了点什么。


        那边又传来奶糊糊的应答声,很熟悉的声线,凭印象,他觉得应该是认识的人。他猜测会不会是林彦俊,但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他不是。


        “怎么了?”


        “嗯,什么?”对方显然在和别人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疑惑。朱正廷叹了声气,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了?感觉你很着急。”


        “正廷你先在酒店等着——你现在是在酒店吧?”


        “嗯。”


        “那你晚点再来剧组吧,白导说道具出了点问题,来早了也得等着——你瞧,我就得等着了,外面好冷啊。”尤长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怨念。


        他哑然失笑,“去屋里坐着啊。”尤长靖哼了一声,“屋里更冷。”


        他提议道,“要不我去的时候给你捎件衣服?”


        对方叹了声气,“不用了,助理给我找了件外套,现在好多了。你等我消息吧,等剧组这边好了我再call你。”


        还不等他应声好,这人又支支吾吾的试探道,“嗯……正廷啊,你还记得昨晚怎么回的酒店么?”


        朱正廷愣了愣,喝酒断片是常有的事,次数不多,几率极高。他只记得昨晚喝醉后,趴在桌子上晕晕乎乎的胡言乱语,至于说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早被忘得一干二净。


        尤长靖的声音再度想起,“你不记得了?”


        “我……”


        他刚抛出了一个字的语句被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跟随其后的女声他很熟悉,是这段时间负责照顾他生活的小助理在门外呼喊,“正廷哥,你醒了么?”


        他应了声唉,又听见尤长靖在对面说,“正廷我这边有点事,你就等我消息再来剧组吧。”


        紧接着,只剩下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与小助理拿房卡开门的嘀嗒声。


        “正廷哥!”小助理进门便看到朱正廷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急匆匆地上前就要扶他,“医生说过,你不能久站。”


        他无奈的被人扶着坐下,老老实实的被安排在柔软的沙发椅上,“你别这么担心,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小助理把手里的粥放在茶几上,瞪着一双大眼,满满的都是不容商量四个大字,“不行,佟哥特意嘱咐过了,这段时间要好好看着你。而且丞丞和Justin昨天也发微信给我,叫我硬气点,决不妥协,有他们给我撑腰。”


        朱正廷忍俊不禁,“范丞丞和黄明昊真是胆肥了。”


        小助理把装粥的盒盖打开,推到他面前,“正廷哥,他们都很关心你。所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她故作老成持重的口气惹得朱正廷又是一阵轻笑。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他随口一问。


        “是坤哥送你回来的。”小助理答道,“你昨晚喝得醉,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我去接你时,是他帮忙把你抱上车。后来不放心,还跟着一起把你送回来了。”


        他的指肚缓缓划过塑料包装的边沿,荷叶粥散发着清香与热气,荡漾在静谧的氛围与他黑色的眼眸里。


        “他倒是上心。”


        他端起打包盒轻轻吹走上面的热气。


        “算了,我怎么会知道他脑子里有什么。”


        小助理却立即纠正道,“正廷哥,你不能这么想。你看,坤哥关心你,说明你们的关系并非网上传得那么水深火热,你接受了他的好意,证明你对他的敌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大。”


        朱正廷挑了挑眉,“人言可畏,你又不是不懂。”


        小助理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抓着衣角试探的问道,“那正廷哥,你和公司的事情是不是也不和网上传得不一样……”


        他舀粥的手一顿。


        “昨天佟哥和老总打电话时我就在门外。”小助理低着头,嘟嘟囔囔的说着,“他们说,虽然合约到期了,但你要和公司解约没那么简单,公司有公司的安排,而你想要走得干干净净,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他叹了声气。


        “还有么?”


        小助理不说话了。


        “你就说吧。”他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的喝着粥,黑曜石般的眼中是一片净土,“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似乎很多年前,他也曾面临这般难堪的境界,但是多少艰难困苦,他也都扛过来了。甚至一年前,人生最大的生死攸关他都咬牙切齿的挺了过来。


        他想,他这人还挺能忍,不尝试一下,都不晓得自己还有这股韧性。


        只不过是有些事情成为了永久的遗憾,这辈子都无法去做罢了。看淡的人沉着的接受,压在心底,任由时间磨去它的棱角与痕迹。


        他能怎么办呢。


        不要有任何念想。

 

 

        大约正午时,尤长靖打电话来喊他去剧组,还抱怨了几句今天中午的盒饭真是不好吃。他喊助理去楼下的711买几块小蛋糕,说给尤长靖带过去。


        尤长靖在电话里兴奋的高呼,我爱正廷,正廷万岁。


        “你可不知道啊,上午的时候剧组有多乱。”小甜心啧啧了两声,“今天雾霾严重,高速封路,剧组的道具都运不过来。后来雾散了,导演打电话去问,司机竟然迷路了。”


        朱正廷有点难以置信,“司机都能迷路?”


        尤长靖使劲嗯了几声,“还好坤坤和彦俊没走,专程去接了趟人,还帮剧组跑了不少腿脚,不然今天上午要耽误不少戏份。”


        他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蔡徐坤还在剧组?”


        “他们这几天都没通告,白导留他们在剧组玩几天。”


        他没说话,只听对面的人补充道,“而且不止有坤坤,彦俊也在啊。”


        他暗自忖度,又质问自己,朱正廷你在矫情什么。

 

        这么多年来,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他还是改不了,期盼着,又不想沉溺,一边渴望着触碰,一边叫嚣着抵制,到头来,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改不了这样的习惯。就像他喜欢吃甜食,喝奶茶一定要全糖去冰,吃蛋糕一定要巧克力味,喝咖啡一定要加三块方糖,闲着没事时就喜欢叼根棒棒糖。


        也像他习惯在乐华时会照顾身边的弟弟们,在大厂时会关心身边的每个人,在百分九时会尽心尽力的陪在他的小队长跟前。


        还有他点菜时总喜欢点一大堆,像那年在首尔录制MV,他和蔡徐坤林彦俊范丞丞四个人出去吃饭。说好只点四碗炸酱面和酱萝卜,但当菜单落到他手上后,一切都成了不定因素。


        林彦俊一脸生无可恋的瞧着堆满桌子的菜,他生平第一次见识朱正廷不看数量点菜的功力,着实把他吓得不轻,暗自考虑着要不要给没到场的兄弟打个电话喊来一起吃。


        范丞丞用力拍着桌子,“朱正廷你看,一分钟不看好你,你就又点了这么多!还有坤,你明明在他旁边,都不管管他!”


        小队长正专心致志的刷着微博,忽然被cue,十分迷茫的抬起头,疑惑的“嗯?”了一声。


        他这才注意到已经摆满了的餐桌,惊讶的发声,“怎么点了这么多?”尾音还没落定,就感觉衣角被人拽住,朱正廷满眼的愧疚与撒娇的奶音结合在一起,直叫人心弦一颤。


        “坤儿,不好意思,我又没收住。”


        他知道蔡徐坤最吃这套,这人向来宠他,平时什么事都任由他闹。明明是比小队长大上两岁的人,在队里却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小队长只是捏了捏他的手。


        他在百分九时格外依赖蔡徐坤,或许是之前当了太久操心的人,终于能遇到令他依靠与信任的人,便开始撒丫子解放天性。


        反正蔡徐坤也不管他,任他撒欢。


        逐渐的,他总会在人群中下意识的寻找蔡徐坤,每每看到他的身影时,总会十分安心。


        他也能坐在后台无所事事的看着蔡徐坤前后操心的和导演核对流程,及时喊没化妆换衣的队友去准备,彩排时一丝不苟的核对舞台细节。


        他看着他忙得团团转,心里既感慨又复杂。


        他会找助理姐姐去接温水,按照王子异的方法泡桂圆红枣枸杞茶。林彦俊告诉他,这个东西对身体好,你瞧坤坤那么忙那么累,你也要做做后勤工作对吧。


        他就卡着时间点,在蔡徐坤不忙的时候去找他,小队长每次见到他都笑得和朵小葵花似的,格外灿烂。


        他们会在无人的化妆间里偷偷索吻,人多的时候就是一个拥抱,装作加油打气的样子,彼此心照不宣。


        蔡徐坤最爱吻他的眼睛,自从拍完快看漫画的宣传片,队里的人总爱调笑他的眼包含星辰大海,搞得他十分不好意思。可蔡徐坤是认真的,他说你的眼睛里有星辰有大海,沉寂着整个宇宙。


        他又去吻他的嘴角,浅尝辄止后,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


        而我的眼睛里只有你。


 

        他的小队长成熟了,也变得越来越老练了。

 

       他的小队长逆着风,长大了。

 


        所以说,花花世界,茫茫人海,当蔡徐坤出现的那一刻,他第一眼会看到的,仍然只有他。


        有些习惯,根本就改不了。


        从始至终,能叫他心心念念的人,仍旧只有他。


        只有他。


 

        只有蔡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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